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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万古无长夜

二十七、万古无长夜

我尽力弥补着天上那道缝隙以免观主再从昊天处借力,谁知就算没有天启术的辅助,观主的强大也使那燃烧的佛珠寂灭了去,纵使佛珠还是险险地套在了他的右手上,却也没有给他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远处的黄杨大师和我瞬间都想明白了一件事:观主居然有佛宗的寂灭境界!

世人皆知修行有常规五境:初识感知不惑洞玄知命。而在这五境之上,还有许多或平行或略有高低的境界,不同的境界自有其精妙,但无传承的散修是绝不可能达到宗门传承下才会达到的至高境界的,已有传承者达到其余传承的至高境界更是无稽之谈。

五境之上,道门有清净、羽化二重境界,佛宗有无量、寂灭、涅槃三种。两派修行者五境之上可能会达到其它独属于自己的境界,但不同传承下的境界与境界间绝无交集。

道门最强者拥有佛宗最高境界之一,这是一幅怎样奇诡的画面?大概千言万语都只能化作“观主强得不可思议”罢了。

此间战况瞬息风起云涌,所有的在场者都不敢有片刻的走神——大师兄的身影已经出现,一手持坑坑洼洼的木棒向观主砸去。

于是两人的身影都消失在了大雪覆盖的长街上,只有雪地上越来越多且越来越远的众多脚印和隐隐的金石撞击声能证明他们的交手有多激烈。

我亦操纵者小世界的法则令蝉鸣雪花尽数压制着观主前行的速度,终于有一片雪花令他在户部清水司副衙门口显露了身形,顺便还让他这些天一直无损的道袍撕了一道老长的口子。

“大师兄的棉袄上有那么多的口子那么多的血,只给你的道袍添一道不见血的口子可算是便宜你了。”我强压喉咙处的那股甜意想。

大师兄再次与观主交手后,黄杨大师得以从远处以念力操控再次开始燃烧至此刻,而当大师兄在衙门口台阶下再次向观主一棒打去而观主挥剑相交时,那颗佛珠忽然停止了燃烧。

停止燃烧不是因为黄杨大师力竭无力再战,而是快速收紧以至于看上去佛珠或者观主的手腕下一刻就会断掉。

城中的人自然是希望观主的手腕断掉的,然而观主还是让那串佛珠断掉了——忽然间佛珠从他手上消失,忽然间衙门的台阶门柱房梁上多了数个深不见底的小黑洞。

“佛宗至高境界之无量境。”我看着观主将手中剑随意地扔掉后就知黄杨大师是绝对无力再参与到此间战斗中来了——观主的剑大师兄可以硬抗黄杨大师和我却不行,但分心对付我和他终究是一件麻烦事。所以这把剑要将黄杨大师杀死或重伤令他不能再战,而那把解决完黄杨大师的剑的下一个目标肯定是我。

我没有坐以待毙的习惯,所以之前一直在原地的我向观主的方向跑去。我以最简单粗暴的方式直接向观主面门出拳——此刻的攻击是最好的防御。

明宗已有数百年没有修行者突破五境了,此刻的我即是这数百年来的最强者,我代表着明宗修行最根本也最强大的力量。我的手很纤巧很白嫩,但一旦握成拳却能拥有摧毁山岳的可能。

可惜观主不是山岳而是无形的空气与风,他随意一抬手就接下来我的拳头。我不得不在打空之后落地,地面石板上瞬间多了无数蜘蛛网状的裂缝。

我帮着双马尾的两根发带断了,观主头上的道冠也碎了。在我空前恐怖的肉身攻击下,为何观主居然会无事而是仅仅和我一样只是披头散发而已?

然后我知道了答案,再然后我变得出离愤怒——因为观主的双眼居然变成了灰色!

二十三年来我沉迷写字无法自拔,所以无暇像曾经一样那么喜欢发脾气,书院众人偶见我微有忿色也明白我并非真的动怒。

但是这一次我无法克制自己的表情与内心了,只为观主作为那群卫道士的领袖,杀我魔门明宗同门毁我魔门明宗教义,到头来居然还有脸修行我魔门明宗的功法《灰眼》!

《灰眼》不能算正宗的明宗功法——它是由道门改进自明宗一门秘传绝学《饕餮大法》,虽然有改编的名头在前,前者的运工力方式和施行效果与后者无异,说白了是赤果果的抄袭。

《饕餮大法》由于其吸收他人工力力转为自己所用这种极为偷懒的方式极为明宗大多数人所不齿,何况此刻我正见着明宗向来势不两立的道门当着我这个明宗之主的面炫耀自己的抄袭,心中自然出离愤怒。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何况我压抑了二十三年的怒火一旦爆发,还有多少事物不被焚烧殆尽的道理,不过是燃烧后只能残留一丝丝的光和热或者同归于尽罢了,只不过事物换成观主的话可能性必须要压缩到两成甚至更少罢了。

盛怒给了我一时最大的爆发力,如果此刻畏惧自己灵力散尽乃至死去,恐怕再难找到如此好的灭杀观主的机会。

一件旧棉袄忽然出现在我面前,大师兄偏偏让这个拼命的机会错失了。

他没有回头而是而是拿起木棍往雪地上敲下,借用长安城的天地元力筑起了一围墙,所以观主不得不后退了一步。

自始至终大师兄既没有说话也没有回头,他在用行动告诉我,就算要拼命也应该是师兄上而不是师妹上。

我也在心中无声的骂他,你就不能不争取一下休息的间隙不要逞能?

观主后退一步不是怯战,而是为了将那把已经回到他手上的道剑以更大的力度向我刺来。

这本是他对付没有被灰眼吸成人干的我的后招,然而现在我与他之间隔了一个大师兄,所以这记越过大师兄所筑围墙的杀招就落在了大师兄身上。

我听着瞬息间接连出现的衣料撕裂声与骨骼断裂声,顾不得抹去落在脸上的鲜血便抱着大师兄的腰向后疾退。

大师兄肩膀上狰狞的血洞依旧发出“嗤嗤”的血液流淌声,那把道剑却没能继续贯穿伤口而是开始缓缓拔出。

不是因为观主动了侧隐之心,而是因为此时的我正在以比他道剑刺入更快上些许的速度往后退去。

然后我收回了营造自己小世界和弥补那道裂缝的力量,厉啸一声更快地向后退去,退去时顺便再在观主的身上打了一拳以得到助力。

我的力量撤去,天上的光明开始一粒一粒的落下,天上的雪染上金色后开始融化,化作雨一直的下。

这条名为朱雀大道的长安主干道上空落了一场冬雨,打湿了我和大师兄的衣衫,有些狼狈的我们成功退到了观主身前百丈之外,而此时观主的道剑也终于被击碎。

然而观主不着急,他依旧如初入长安时那般信步在街上走着,一步印出一个清晰的脚印,雨水落在他身后的脚印里,远看就像一片片小小的**。

我抱着大师兄的双手感受到了他有挣开我继续去与观主打斗的趋势,就算是身受重伤咳嗽流血不停也不能阻止他要与观主拼命的决心。

于是我用只能让大师兄听见的声音说,“抓紧时间回复力气,我不会让你过去。”

“我修为不如你高,你一定要过去我拦不住你。”

“可是我力气比你大得多······所以你非要过去话,就先打断我的手吧。”

说完这些话我把大师兄的腰抱得更紧,然后开始从他身后探出头同观主讲话以拖延时间。

观主于十八年前曾亲自上岸,一招废了桑桑也就是昊天在人间的师父前任光明大神官。光明大神官作为西陵神殿自掌教之下神殿三名大神官之首,实力犹在天谕和裁决两位大神官之上,这样一位突破五境的绝世强者在观主面前依旧不堪一击。

而此时此地有两名破五境的修行者,面对观主就不会那么的吃力······只要争取的恢复时间足够。

“你果真比传说中的更强大。”

“强大只是一个相对的概念,我比你强和很多人都强,不代表我就强大,正如你比熊初墨强,也不代表真正的强大。”

“那什么才是真正的强大?”

“把相对变成绝对,那就是真正的强大。”

“比所有人都强,才是真正的强大?”

“不错,如果天下无敌,自然便是真正的强大。”

“观主莫非以为自己天下无敌?”

“轲疯子死了,夫子走了,我只好天下无敌。”

观主回答这个问题时的情绪很平静,很沉稳,所以显得特别理所当然,仿佛在说谁家的菜做的最好吃这种事情。

“既然天下无敌,为何还要修行改编自我大明宗秘传的功法?观主乃是道门领袖,却问道于敌,难道不觉得羞耻?”

“世间万事万物,皆归昊天所有,何况如今,你应该明白,明宗祭的依然是昊天,我为何不能用之?”

明宗人的至高神明是所有传说中发动永夜之灾的冥王,祭祀冥王不因尊敬冥王而因畏惧冥王——就算是魔修也会惧怕带来那个天上无星光、地上无白草的黑暗永夜,所以魔修也会惧怕那位连宗主令牌上都有塑像的冥王。

而如今世人皆知,所谓永夜不过是昊天娘娘对于人世间日渐强大数目众多的修行者的清理罢了,正如她会亲临人间邀请老师回归昊天神国一样,她不容忍有太多或强大的修行者在人间“妄为”以至于威胁到她。

昊天老爷即是昊天娘娘,昊天娘娘即是冥王娘娘,可惜天上有夫子化月与她战斗,纵使她有心再断绝人间的光明,永夜也绝不会到来,因为夜里有月亮替她光照人间。

千百年前某位神棍曾预言,若天上月三十朝夕一轮转,永夜世间不再。

然后世界开始以月为单位纪年,即使没有人知道月为何物。

如今世人终于明白,是谓天生夫子则万古无长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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